拍了。
打到最大的灯光配合着上千瓦的熵灯把旧楼角落的苔藓都照得无从遮掩，穿着红裙，抹着红妆，擦得小脸煞白的粉的杜欣欣从屋里被身后的母亲押着走了出来。
这个角色是樊芹扮了老年妆上阵演的，那副唯唯诺诺，又对着杜欣欣颐指气使的劲，起码把杜母那天的状态学了个八分。
过度的曝光让杜欣欣的脸在监视器里模糊成了一片。
只有在她迈开步子走过惨白光晕之后才能看得到她那张还带着稚嫩的面庞。
她绷着一张脸，看上去毫无表情，眼里写满了绝望的死寂。
巨大的闪电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划破天际，闷雷的声响绵绵不绝。
她迈步。
身后的“母亲”跟着迈步。
路过走廊转角的时候，她头一次抬起了眼睛，看了眼底下热闹的场景。
迎亲的人，热闹的乡亲，还有嘴角挂着涎水憨笑的新郎。
她沉默地走下了小楼，被塞进了车。
大抵是因为杜欣欣一气呵成的情绪，掌镜的金海菡生生把这场戏拍成了长镜头，她站在楼上，缓缓地随着杜欣欣的下楼调转镜头，定格层叠的阶梯之间的空档上，只看得见螺旋的石梯……
杜欣欣在演技上的天赋连金海菡都被惊了惊。
即便只是本色出演，对于第一次走到了摄像机前面的小城少女来说，捕捉镜头的天赋竟然丝毫不必梁歌韵差就已经是绝佳了。
金海菡心里面的怀疑也消散了许多。
她觉得，就算是为了这场戏，她多多少少都不可能全删了杜欣欣的戏份。
阜安的戏份就这么拍完了，离开阜安的那天，杜欣欣一路跟着送她们离开了县城。
“这是你的片酬，你要知道，你的世界会在更遥远的地方。”临走的最后时刻，金海菡把一张卡递给了杜欣欣，“如果你真的敢飞出这个县城，欢迎来北京找我。”
金海菡也不是什么慈善家，杜欣欣拍完了那场戏，彻底被认定是剧组当中的一员了，系统才慢吞吞地把对方的卡牌露了出来。
又是一张SSR。
但是和连星洲不同，杜欣欣甚至还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是能够被金海菡牢牢地掌握在手里的艺人，是能够细细打造合适的人设，塑造成型的作品。
但，不论她初衷如何，之于杜欣欣这都是她未曾想到过的幸运。
她何德何能……
杜欣欣不敢在金海菡她们面前摆出哭哭啼啼的样子，只能拼命地点头。
符歆看她这傻愣愣就对金海菡全然信任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要离开阜安一定注意安全。多走走，多看看，等你真的准备好了再来找我们也不迟。”
杜欣欣以点头作为回应。
租来的车上再一次被塞满了各种拍摄器材，在樊芹猛地一扭车钥匙打火的声响里，小车缓缓地驶动。
阜安县的界石被甩到了租来的小车的后面。
符歆回过头，看见杜欣欣还在远远地眺望着。
这一场戏，对于她来说，也许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会离开这个小县城，她会不受捆缚和压迫翱翔在她应该翱翔的天际。
然而此时，没有人能够预估到她能够抵达的目的地。
杜欣欣以为这就是她离梦想最近的时候了，而坐在小车上的剧组主创们，疲惫的大脑里只有鲜红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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